續前篇,從2010年起,我從「居住」這個議題開始,以星盤為指導,去做第一個自主實驗,以此找到命運的掌握力。
每個人的生命故事起點都是從家庭開始的,這是我們的根源,塑形成長的印記,也是內在安穩的力量來源。但我細數過往關於「家庭」與「居住」,自覺身心從未得到過安頓。
我出生於外省移民家庭,自小就跟著父母維持生計,協助經營小吃店、家庭代工、柑仔店賣些低利潤小商品,全是銅板進帳的謀生方式,僅能四處租屋,且不說經歷10~20次的搬家,以家庭微薄的收入,也無緣承租優質的房子,常是租到破舊與髒污的住所。
最怕7、8月份的颱風季,伴隨著猛烈雨水頻繁降至,有時租屋處連遮風避雨也難。而藏在至深記憶中的夢魘,是年節鞭炮引燃的一場火災,獨自在家的我,赤腳慌張從惡火逃出呼救,一個人無助跪地,目睹被烈火迅速吞噬的大半房屋,以及日後家庭更深陷的債台高築。
「不合意」在占星中的意涵
這樣的家庭生活難有寧日,父母無法也無能照顧兒女。從小自帶深思與孤獨感的我,只能從學校與書本裡學著讓自己快快長大,學業成績優秀的我,也成了改善家庭唯一的寄託。我常思索這種困境泥沼的盡頭究竟何在,即使用盡全力掙錢脫貧,我也不認為是豐富人生的道途。
常年受生活折磨的父母,讓他們的社會價值認知,有著不合邏輯的偏差,更加深我和家人的距離,他們覺得我只會說著文縐縐的空話,我覺得跟他們溝通就像秀才遇到兵,我們雖住在一起,但完全不能理解彼此,就像處在兩條平行線上無交集的人,即使我有豐沛的情感,在家中也難以找到表達的出口;甚至長期與家人一起生活,連睡眠都難捱,常在半夢半醒間度過漫漫長夜。
家庭生活的坎坷經歷,在我的星盤中可以用簡明扼要的占星術語「不合意」來解釋,古代占星師稱此狀況如同一個主人不在自己的家,其意義有:「代表他被分隔開來、被離間、無知、忽視,有些文獻提到,這樣甚至代表旅行(也就是缺席)、或是沒有足夠訊息就行動」。所帶來的問題是:「他可能是因旅行、或是與家人間的誤解而造成關係分離。」(註:引號內容引自我所翻譯的《當代古典占星研究》的第十章)。從文獻所習得占星的解讀,竟是如此真切映照了我真實的生活。
宿命與自由意志的拉扯
在直銷業職場爬升所帶來的收入,逐漸能脫貧改善生活,終於在職場第十年,我勉強攢了頭期款,為家裡買下一間公寓,任性的父母卻不肯搬家,也在同時,我突然被公司裁員了。
已踏上占星研習的我,面對是否順著命運之流走向職業占星師的十字路口,恩師秦瑞生從星盤看到我的天賦,說道:「你就是天生的占星師,老天爺要賞你這口飯吃。」恩師的這句話成為我的定心丸,我也第一次見證到,占星師的一席話對一個人的決定有至深的影響力。
我當然也在現實層面掙扎過,如果留住房子,等著幾年後的漲幅就能致富,但要選擇這條路,眼下唯一途徑就是繼續待在職場領著穩定薪水,卻會遠離占星師之夢,更不知能否還有勇氣從高薪的舒適圈再次出走。反覆思量後,我做出了選擇,房子與夢想的輕重太顯著,我選擇夢想,把房子給賣了。
從現實與星盤的交映來看,愈發意識到我與房子無緣,看來似乎是宿命戰勝了我的「自由意志」——長年想為家庭置產的心願。當我想要過著社會認知裡的穩定生活,並接受社會價值觀:一個沒有房子的人,就是沒有根基的、漂泊的人,而我所遇上的宿命就像是一種懲罰、一個像是薛西弗斯被神處罰推著大石頭上山再滾下,這種日復一日、不可逆轉的徒勞。
從星盤發現生活的新創意
大病痊癒後對宿命觀的思索,在此刻腦洞大開:我想,如果打破世俗框架,順應星盤本有的安排,對命運會不會有不同的體會呢?我打算拿自己的星盤,符合前述「不合意」的定義,做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實驗:反正過去長期居無定所,也一直都跟家人因誤解而關係疏離,不如主動地嘗試變動住所,讓生活一直處在不同的環境中,以「類旅行」的方式與家人分離,看看會有什麼結果。
想到用星盤玩起生活實驗,就已經大大開啟了我的冒險心,但生活實驗仍要從小處做起,有了小成功再慢慢擴大。我先嘗試晚上住在離家只有兩個捷運站的朋友家,白天再回住所生活,發現在別人家睡覺,完全不會認床,更沒有失眠的問題,第一次小實驗成功!
幾個月後,我再從台北轉換到新竹友人家,以每次一週的時間與朋友共住,再回家住一週,以此循環幾次,我發現變換環境生活後,對於週遭環境的覺知變得敏銳:我會帶著新意去探訪巷弄的商家、大樓的健身房讓我建立穩定的運動習慣、使用友人的廚具與調理食物的方式讓我有新的學習,生活變得更有滋味,回到家反而因為相處時間減少,與家人的摩擦也變少了,第二次的實驗更加成功!
在台灣做著這些實驗時,有越來越多使用網路諮商的遠距個案出現,我心裡開始對未來浮現一些可能性。既然我在移動中仍然可以工作,這樣的實驗很可能擴展至國外。我使用一種名為「換置占星」的方法,推算出自己適宜生活的城市和國家,再去Google Maps看著世界地圖在手機中微縮成掌心般大小,我心中浮現出龐大的盛景,聯想著這些國家城市令人著迷的風土文化,悸動澎湃地想:如果,我能帶著占星學去這些地方生活、旅行、教學,該有多好!
以台北為起點,行腳移動看世界
這些看似胡鬧作夢的小實驗,卻像是蝴蝶效應一般,一波接著一波,翻轉出我的人生。
幫我招生的委外單位在此時終止合作,讓我必須自立門戶;而對岸的邀約不斷,加上國際權威導師的合作關係,這些機緣適時出現,推著我創辦了占星學院。因為學生與團隊成員從台北,跨海至對岸北京、上海、南寧、深圳、廣州、香港等地,國際導師群也橫跨美國、荷蘭、義大利、澳洲、土耳其,這樣的組合只能以線上教育的方式進行,才能一起教學、營運和管理、同時翻譯古典占星文獻,並獨立發行占星學術出版品。
這時,我的生活實驗因為線上教育的工作型態擴大實現了。我「開墾」至東南亞國家,然後再擴展到歐美。每隔1~2個月,我就會離開台北,飛往新開墾的城市,換個地方生活和工作。
時間彈性的我選擇廉航或紅眼班機,出國就住青旅,擠在6~8人的房間,進出頻繁的青旅房間也沒讓我失眠,反而結交許多各國朋友,也發現不少跟我選擇同樣生活型態的外國朋友,來自倫敦、羅馬、首爾、聖保羅、紐約……我們自成一個族群,在社交大廳的長桌一起打開電腦,各自做著自己的工作,晚上或假日再相約一起去玩。
本以為這樣的族群標籤是「背包客」,外國朋友糾正我:我們不是遊客,而是轉換地點生活工作的「數位遊牧民族Digital Nomad」。嗯,我喜歡這個新標籤,我也找到了屬於我的族群。
我的工作地點,有時是在越南峴港海邊的茅草屋裡,在前往緬甸毛淡棉的長途火車上,有時是在義大利學生宿舍的餐廳裡,或是在柬埔寨暹粒或寮國龍坡邦的泳池畔,我身著泳裝配上冰涼啤酒在電腦前工作,休息方式就是跳下泳池游上幾圈後,再上岸繼續工作。
疫情來臨前,許多人不解我瘋狂移動的生活方式,也對於我的占星學院與出版社的經營型態有諸多質疑:沒有固定辦公室、沒有固定上班時間、員工實際上彼此沒見過面、而院長還每天在外地旅行……
疫情來臨後,大家反而讚美我有「超前部署」的遠見,這樣不被特定形式捆綁的自由度,正是現在許多人想追尋的生活方式。但殊不知另闢蹊徑的背後,我的出發點是為了實踐占星、顛覆宿命觀。回首看這一路,順著命運的軌跡而賣掉房子,真是我做過最棒的決定了,也因此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。親愛的讀者,你想透過什麼方式找到自己呢?